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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长在骨穿刺疼痛感里的快乐

向容易快乐的孩子致敬

节前，为了看谁更适合做孩子骨髓移植的供者，与孩子爸一起做了骨穿刺，全身体检。

看了孩子无数次骨穿刺腰部穿刺手术，从他们铺天盖地的哭声里，我就能感受到那种疼痛。一旦轮到自己的时候，还是会紧张，一根接近8厘米的钢针穿刺进去脊椎，抽取一部分骨髓出来。

骨髓出来得慢的时候，医生会用钢针在穿刺点里搅动，其实真的是疼痛难忍。因为疼痛感，我才彻底感受到孩子对于骨穿刺和腰部穿刺的恐惧与无奈，最后他们在这种疼痛的感里开出花来，大人们管这叫“勇气”。

就像余华说的，这个世界上可能再没有比疼痛感更容易使人们相互沟通了，因为疼痛感的沟通之路是从人们内心深处延伸出来的。

我趴在床上，特别特别心疼这些孩子。比起获得那些勇气之类的赞美之词，我更愿意他们不需要经历这些疼痛。

这样的勇气让我心疼，包括他们忘掉伤痕的速度。

他们真的是特别的一群：疼过之后，立即忘记，马上快乐地投入他们的游戏里，谁也甭想破坏他们的好心情。

我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的人：当我们活下去并变老之际，我们的思想同样也活着并且老化。我只想安静地蹲下来，好好向他们的快乐致敬。

他们天生就是为了快乐而存在的：

像《权利的游戏》里的大麻雀（虽然他是个令人可憎的人物，但是他依然是有自己的信仰）说，贵族们特别中意把人们的时间穿在身上，这样令他们快乐，因为每制作一件华袍就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。如果快乐是可以用时间来丈量的话，小朋友们并不介意穿在身上的时间是多少，更介意的是他们在滑梯里，泥土里，果子里的时间是多少，他们的快乐又简单又直接又丰盛，他们才不需要那些被世人驯化的快乐。在大人们看来，就是这样无用，玩一些无用的泥巴，在一些无用的水坑里跳来跳去，捡一些无用的果子和石头。

就是一种态度，对不起，我的人生就是想一事无成。每次看到T米不愿意背诵有用的诗歌，数有用的数字，却捡了一大堆松果小苹果山楂满满地堆在床上，我就有种莫名地快感。（这大概是对自己度过的那些目的性特别强的童年一种叛逆？）

趁坏细胞打鼾的时候，行动吧！

美国作家E.B.怀特说，他曾经从一个农民那里听到一则趣闻。许多农场用电篱笆防止奶牛逃跑，但是不少电篱笆其实没有通电。不过奶牛们已经吃过苦头，显然学会了不去碰电篱笆，这时不通电也能起到效果。“奶牛们，行动吧”，他写道“趁着统治者打鼾，夺回你们的自由”。

真有意思，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？我们就是制定了这样的计划：忙时住院，闲时溜达，趁着坏细胞打鼾，我们就要出去逛了。

好好玩一场，对我们这样的孩子来说尤其珍贵。从两岁多开始，医院，化疗，放疗，穿刺手术，腰部背后、手上脚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针眼。就像那些奶牛以为周围全部都是电篱笆，从来不敢出去。而如果不出去走走，医院就是全世界吧。

嗯，是的，为了不留下遗憾，至少让他看到更宽广的世界。

节前，我们带着他去迪士尼乐园逛了一圈，挑了一个人少的时间，不刻意去排队玩什么项目，只是带着他见见他的偶像：米奇、米妮、高飞、爱丽丝、大白、雪宝、爱莎和安娜，哪怕只是与他们点头致意，在他的童话世界里都是一场盛大的仪式。在迪斯尼小镇他简直开心坏了，快乐也是有生命的，伸出手来就触摸到从美人鱼魔杖里冒出的泡泡，他只想跟着大白一起把健身操跳到黑夜，在加勒比海盗船里，他说他真的沉到了海底，可是只打湿了一点点。对于游戏，他是这样的郑重其事。难怪AC.Berson这样总结：“一个人对于游戏的态度愈是郑重，游戏就会越有趣”。

接着我们吃了淮扬点心，他觉得真是美味不过，回来的时候要求打包再带走两份。这些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，在我们这样的孩子，却是非常不容易。

就像《冰雪奇缘》里的那个雪人雪宝，因为没有见识过夏天，所以他特别向往夏天，在他向往夏天的时候，唱了一支关于夏天的赞歌：

冬天很美丽，能依偎在家里

但放我在夏天

我就变成快乐的孩子

生活受苦

我的梦想

不会放弃

在夏天逍遥日子让烦恼消失

蓝的天，太美丽，你们跟我在那里

当我终于享受雪人在夏天的权利，在夏天。

这是一群向往夏天的雪宝们，骨穿刺的疼痛，化疗的噁心，都无法阻止他们享受夏天的权利。愿上天一直护佑他们，赶紧好起来，真正能尽情地玩一场。